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共潮生7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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共潮生7

周祈安沒想到祭司會直接說出來。

只見祭司提起桌邊的長符,若無其事地解釋著,“不過是陣法圖案而已,用月沽島的圖案也是為了呈現我們的誠心,畢竟此事是我們有錯在先。”

周祈安看著祭司那張過於平靜的臉龐,給人很不舒服的感覺。

是周祈安以往在皇城暗牢裏見過的,那些喪心病狂的惡徒,在死前反而會態度和緩,同人談起他如何折磨受害者,表情平淡,甚至會覺得好笑。

而在祭司的臉上,他看到了極為類似的表情。

周祈安眉頭蹙起,緩緩道。

“據靈書記載,鮫人族是靈界第一位通過靈力轉化為人形的種族,而宿大人所選取的鮫人尾鱗可謂是生命之初。而蜉蝣藻,靈界人也通常認為他們死後會歸於深海,他們的靈核也會轉化為蜉蝣藻,我認為選它作為祭品,象征的是生命之末。”

“而宿大人所算出的祭品由生至死,統統攬括,這次獻祭應該沒有這麽簡單吧。”

祭司的臉上神色微怔,不知為何沒有開口解釋。

周祈安繼續分析道。

“百花布與驚淵草也很明顯。驚淵草是靈界獨特的靈花,選它應該是為了遮人耳目,西方位的祭品重點應該是百花布吧。”

寧沅沅坐在周祈安身邊,對這場面顯然有些驚慌。

聞言咬著手指道:“嗯...明頌姐姐說過,百花布上面的印記是月沽島上每戶村民的專屬印記。”

周祈安也頷首,“它和陣法圖案一樣,都是緊緊聯系著月沽島的。而祭司大人的最後一樣祭品,應該不是沒有算出,而是暫時取不了吧。”

話音一落,屋子裏傳來一聲輕笑,寧沅沅渾身都緊張了起來。

兩人朝用長符所做的門簾處看去,宿鳴跨著門檻走出,她面色平淡,仿佛方才的笑聲不是她發出的。

“周祈安?”宿鳴打量著面前之人,即使是被妖化後也仍是一身正氣,正襟危坐著。

周祈安抿了抿嘴唇,聽明頌說,她就是將他們卷進來的幕後之人。

“你就是‘幛’的主人吧。”

宿鳴沒點頭也沒搖頭,她歪著腦袋朝祭司走去,似是有些疑惑,“大家稱這為‘幛’嗎?”

“這不過是一個小孩想不開,所形成的執念罷了。”

宿鳴擡眸看向周祈安,承認了這一切,“沒錯,祭司大人的最終目的的確是要整個月沽島一同陪葬,只可惜島上百戶村民被他蒙在鼓裏,他們哪裏知道準備的祭祀典禮,卻是在自掘墳墓呢。”

果然,同他們所猜想的一樣。

周祈安打量著祭祀大人,可他的態度很奇怪。

對整個驚燭淵都是持以反感的態度,甚至對長老部也是不甚理睬的模樣,從接到海神大人要降下責罰開始,祭司就一直很平淡地去處理這件事。

沒有懊悔,沒有仇恨,更沒有傷心。

甚至選他的女兒作為獻祭之人時,都很平淡。

“你在想什麽?”

周祈安的思緒被宿鳴拉回。

“在想你將我們卷入進來,是想做什麽。”周祈安看向宿鳴,“十幾年前靈界有一座島受過滅島之災,甚至導致了靈界靈氣稀薄,直至封國。而這個已經發生過的事實,我們也無法做出任何改變,不是嗎?”

宿鳴長睫垂了下來,擋住她眼中的光,“的確改變不了什麽,我只是想解開執念。”

“而明頌,她能幫我。”

寧沅沅倒吸一口冷氣,她伸手扯了扯周祈安的衣袖,說話磕磕絆絆的,“周大哥,她...她說的是明頌姐姐嗎?”

周祈安緊皺著眉頭,站在她面前的是‘幛’的主人。

現在宿鳴她所喊的明頌並不是在月沽島上生活的那個小女孩,而是在‘幛’之外的明頌。

“你...”周祈安剛想問什麽,只見宿鳴擡手間,屋子裏的銅鈴突然響起來。

一陣猛烈的眩暈襲來,周祈安堪堪撐住地與這股眩暈對抗著,而寧沅沅早已受不住這直擊天靈蓋的銅鈴聲,暈倒在地了。

他額頭青筋突出,艱難地擡眸死死盯著宿鳴。

“這場滅島之災,是否與驚燭淵有關系?”

宿鳴微微挑眉,她有些驚喜,沒想到周祈安連這層都有所猜測。

她緩步靠近周祈安,薄唇輕啟:“這是你們之後的事了。”

宿鳴黑白相間的衣袖揮過,周祈安只覺得眼前的光突然消失,逐漸失去意識。

“篤篤篤——”

一陣有節奏的敲門聲突然響起,明頌迷糊地從床上撐坐起來,略帶疑惑地看向房門。

她記得...自己好像等睡著了。

她在等什麽呢?

“明頌姐姐!快點快點,大家都準備好了!”

是寧沅沅的聲音。

可現在外面還是晚上,月華透過窗紙在屋內灑下一片銀光。

明頌幾乎是不可控地朝外走去,她緩緩打開門,一陣清爽的夜風迎面襲來。

寧沅沅雙眸近乎亮晶晶的,指著明頌打趣道:“等睡著了吧,一看你就是剛醒。”

說罷,便要拉著明頌往外走。

“雨停了?”

明頌被寧沅沅拉著往海邊走去,她擡頭看著天,有種不真實的感覺。

海島上沒有燭火,便更能讓人看清漫天的星辰閃爍,像是一顆顆大小不均的夜明珠,被鑲嵌在天幕之上,月輝如綢,照亮了島上的小路。

寧沅沅的聲音在夜晚裏更顯清冽,她回頭笑道:“明頌姐姐還沒睡醒呢?這麽好的天氣,哪裏會下雨。”

明頌楞怔著收回視線,她被寧沅沅拉著往海邊快速走去。

海浪的聲音愈發明顯,一陣一陣的,明頌好似聽了無數遍。

一處火光在沙灘上搖曳著,寧沅沅收緊了明頌的胳膊,格外激動,“快看,他們已經到了。”

篝火被明祺生得格外旺,在寧沅沅與明頌趕來之時,宿鳴也剛好從海邊回來。

她懷中的小匣子裝了不少東西,朝明頌走來。

“你們來了。”

宿鳴眉眼彎彎的,“你東西帶了嗎?”

什麽東西

明頌摸索著身上,果真在腰間有一處東西,是一封被人精心封好的信件。

明祺丟開木棍後便興致沖沖的,“走吧走吧,既然都到了,就早點去埋。”

四人朝不遠處的樹林走去,他們駐足在一棵常青樹前,寧沅沅和明祺都十分期待地看向宿鳴。

而後者也不負所托,施法在常青樹旁挖了起來。

沒過一會,土中又顯露出一個小匣子,眾人蹲了下來,將小匣子打開。

裏面是各種各樣的東西,也有好幾封紙張泛黃的信件,看起來有些年份了。

宿鳴也同時將自己懷中的小匣子打開,一封信,一顆珍珠,和無數顆漂亮的石頭。

“明祺!你又從哪拿的我的珍珠?”寧沅沅一眼就能看出匣子裏的小珍珠是她的。

後者趕緊將它挪到另一個匣子裏,藏在裏面,“我撿的。”

宿鳴掂了掂她手中的匣子,有些無奈道:“沅沅,這匣子也裝不下這麽多的石頭,你挑幾個出來吧。”

幾個小孩子在每年這個時候都會挑出自己最喜歡的東西,埋藏在這顆常青樹下,將她們的快樂暫存,也證明著她們永不消散的友誼。

明頌最後將自己的信件放進了小匣子裏。

小匣子再次被人塵封。

她們回到篝火旁,寧沅沅借著火光欣賞著挑剩下的漂亮石頭,她撇著嘴道:“可是這些石頭都很好看...”

明祺抓了一把石頭過來,“不就是一堆石頭嗎,還不如拿來玩。”

說著,便開始翻弄著這些石頭。

“你懂什麽!還給我...”

宿鳴與明頌緊緊挨著坐下,她們看著兩人又胡鬧起來,只是捂嘴偷笑著。

“餵,明頌。”宿鳴輕輕撞了下明頌的肩膀,她小聲道:“你今年怎麽又是寫信。”

“那你不也是寫的信嗎?”明頌偏頭看她,在近距離間,似乎能感受到對方的肩膀在晃動。

宿鳴輕輕笑了起來,“明明是我最先寫信的,你第二年學的我。”

篝火照得人臉頰微燙,明頌往後挪了些距離。

她的眸中有火焰在跳。

“如果能一直這樣就好了。”

“什麽?”明頌擡眸疑問,眼前的一切卻突然便了樣。

宿鳴坐在被擺好的陣法之間,而明頌坐在陣外,兩人就這樣隔著距離。

“這是幻象?”明頌蹙眉打量著四周。

宿鳴望著遠處的海面,淡然道:“這一切都是幻象。”

聞言,明頌也知道眼前的宿鳴正是那位‘幛’的主人,她眸光閃動著,“這一切已經無法挽回了不是嗎?”

宿鳴頷首,嗓音格外輕緩,“嗯,月沽島最終還是免不了滅島的結局,所有人都喪命於此...”

明頌噤了聲,她就這樣蹲坐在陣法旁邊,與宿鳴一起看這潮漲潮落。

如今已經說到這裏了,說明那道祭祀陣法的的確確是以整個月沽島獻祭的。

良久,宿鳴擡頭看了眼月亮的位置,伴著海浪聲,她輕聲道:“明頌,生辰快樂。”

而明頌只覺眼前有些眩暈,面露驚愕,算算日子,她的生辰的確是在初夏。

她只是沒想到,來到異世的第一聲祝賀,是來自宿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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